离不掉的婚

刚领证结婚,新娘就无缘无故失踪,新郎奔波七年,结婚登记却难以撤销。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我要讲的故事,跟一本结婚证有关。　

七年漫漫离婚路

结婚证上的新郎是小姚,来自福建闽侯偏远山区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2020年7月,在12309检察服务中心,我第一次见到了小姚,他疲惫无助地告诉我们,为了离这场婚,足足奔波了七年。如今是实在没办法,才找到了我们。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要离婚,不找民政局,怎么找到检察院来了呢?

原来,2013年,小姚经人介绍和一名自称“莫某”的广西姑娘登记结婚。但“莫某”第二天便带着7万元彩礼钱神秘消失了。这是一起典型的骗婚案件,更让小姚始料未及的是,这段“插曲”给他的后续生活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无助。

为了早日结束这段荒唐的婚姻,他先后辗转多个部门,均未得到解决。向公安机关报案,警方认为双方在民政部门有婚姻登记,未予立案;向民政部门申请撤销婚姻登记,民政部门认为不符合撤销的法定条件,未予受理。

后来,小姚听说分居两年可自动离婚,只好一边反映问题,一边默默等待时限的到来。2019年,小姚奔赴“莫某”户籍所在地广西某法院,先后提起离婚诉讼和宣告婚姻无效诉讼,然而法院以登记结婚并非“莫某”本人为由驳回起诉。2020年,小姚提起行政诉讼,请求撤销婚姻登记,但法院以已过5年起诉期限裁定不予受理,案件经一审、二审、再审,小姚的问题还是无法得到解决。

幸运的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女友岳某一路陪伴着小姚。但两位有情人始终无法领到结婚证,儿子也因户口问题无法入学,这对小姚一家来说无疑是二次伤害。

为了这个家,他抱着最后希望来到检察机关申请监督。受理该案后,我们经过认真细致的审查,发现法院裁定并无不当,但小姚的诉求又合情合理,难道这个僵局就无法打破吗?

1800多公里破局之路

为了挽救这家人的幸福,我们办案组决心帮助小姚彻底离掉这个婚。此时,恰逢最高检部署开展促进行政争议实质性化解专项活动,我们迅速作出决定,要依照福建省检察机关行政争议实质性化解“路线图”机制启动化解程序。

由于此案在撤销婚姻登记问题上的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争议较大,主要原因是对骗婚女子的真实身份和骗婚行为始终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眼下想要打破僵局,必须找到骗婚的切实证据。

但是7年时间过于漫长,很多证据都难以搜集。一筹莫展之际,我们想到,是不是可以从“莫某”入手?我们立即展开调查,很快,通过民政部门的全国婚姻信息联网系统查明“莫某”名下竟有5条登记信息同时存续,分别在广西、浙江、山西、福建、安徽5个省份。也就是说,受害者并不止小姚一人。

曙光初现,我们选择了案发时间最接近的山西进行调查。从福建到山西,跨越1800多公里,几经周折,查明事实,最终成功促成刑事立案。

骗婚事实基本查清,但撤销婚姻登记远没有我们想象得容易。在和民政部门沟通的过程中,民政部门认为法律只明确了受胁迫婚姻的撤销权,小姚这种情况他们也无能为力,案件又一次陷入了困局。

我们开始逐步逐条查找法律法规和其他地方的经验做法,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暂时找不到出路,但我心里却十分清楚,法律要为善良与正义说话。

民政部门依据立法精神纠错

为进一步厘清案件事实、统一认识分歧,我们组织召开了公开听证会和专家论证会,重点围绕民政部门是否应该撤销小姚的婚姻登记展开。

经充分讨论,大家在民意和理论上达成了共识:该案虽然不属于婚姻法、民法典规定的无效婚姻和可撤销婚姻,但在检察机关充分调查核实认定骗婚事实的基础上,该婚姻登记欠缺合法要件,民政部门主动纠错符合立法精神。最后,我们依据《福建省行政执法条例》自行纠错规定发出检察建议,这桩迟迟悬而未决的案件,终于迎来了转机。

2020年10月,小姚的错误婚姻登记信息被成功删除。收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小姚喜极而泣:“这下我终于可以给老婆和孩子一个交代了。”

我还记得小姚和岳某拿到结婚证时,小姚开心地把结婚证放在了外套内口袋,“要把结婚证贴身带着,才不会弄丢了”。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离去的背影,那一刻,我深切体会到作为一名检察人的价值——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走访时,了解到小姚家生活困顿,我们还为其申请了司法救助金,并帮助协调解决子女落户、就学等实际困难。针对“莫某”冒用他人身份骗取财物行为,我们启动立案监督程序,目前“莫某”已被抓捕到案。小姚家的生活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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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福建省闽侯县检察院检察官助理　郭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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